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萌新求真武大大带。

章二 山雨欲来风满楼

杭州有多美？

有诗云，“人人都道江南好，游人只和江南老。”

又有诗云：“江南忆，最忆是杭州。山寺月中寻桂子，郡亭枕上看潮头。”

与其他江南水乡一般，杭州有小桥流水人家，有微风细雨清茶。

然而身为三吴都会，杭州和其他的江南水乡又有些微不同。

杭州不仅仅是明秀的——杭州也是大气的。

在西湖湖畔繁衍生息的人们，也自然多了一丝厚重。

然而李惊蛰却不喜欢杭州。他甚至是有些讨厌这里的。

他自小没怎么下过秦川，终日与皑皑霜雪为伴，如何能受得了杭州的温和湿润？

是以他才来到杭州城不多时，就患上了水土不服的热症，不得不在客栈里躺着。

李惊蛰学剑时练出了一副不错的身子骨，已有好长一段时日没生过病了。他哪里能想得到“病来如山倒”一句，竟是全无虚言。

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。若没有沈榭照顾，他可能要躺不止一天。

沈榭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，沈榭身边的人都会觉得很舒服。他对李惊蛰甚至有些好的过分了。

李惊蛰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，沈榭帮他买了药材饭食，端着汤碗一勺一勺喂他，还帮他沐浴净身。

他如今一十七岁，却大约还是第一次享受到这种待遇。
他对昨天的事已没什么太大印象，只记得沈榭给他喂药时温柔的眉眼。

彼时沈榭还未来得及梳洗，道袍上满是风尘，一双黝黑的眸子充溢着担忧。他仍是笑着的，不过是苦笑。

他道：“想必你不喜太苦的东西，我便购置了一些带着甜味的药材。你先喝了，很快病就会好了。”

若沈榭照顾的不是李惊蛰，而是一位五毒或唐门弟子，必会疑心沈榭何出此言。他和李惊蛰分明只是萍水相逢，他为何会了解他，还对他这么好？

李惊蛰却是绝不会考虑这些。

李惊蛰相信直觉，更相信剑。他知道沈榭这样的人，一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。

他也相信沈榭一定不是话本里说书里的那种“道貌岸然的伪君子”。他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所以第二日早上起来之后，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沈榭。

李惊蛰还没有睡醒，眼睛里尚且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，音色也显得温润而明快。

今日他穿了一身殷红布衫，及肩乌发拢在脑后扎成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，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。

一般男子着红衣时，都会显得不伦不类。可李惊蛰偏偏不是。

他肤色白皙，经这红衣一衬，显更加洁白如冰雪，然而他身上的绯红很是明艳，只让人觉得清爽而热烈，像极了寒冰上跃动的一轮火焰。

李惊蛰道：“沈榭，我大师兄说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。你对我这么好，不如我请你喝酒吧。”

沈榭道：“贫道是自愿做这些的，又怎么好意思让少侠破费？”

李惊蛰道：“你是自愿的，我便不能请你喝酒了吗？”

说话间，李惊蛰竟用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向沈榭脉门扣去。

那是他用剑的手。他的手速度太快。

如果他的手上功夫不好，李惊蛰又怎么用剑呢？

他实在是太凌厉，出手的方位又是武林中人最看重的命门，任何一个人见了，都会觉得他是要对沈榭下手。

然而沈榭并没有动。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，他的微笑依旧温柔。

他难道不害怕吗？他难道不怀疑李惊蛰的意图吗？

沈榭当然不会怀疑，因为他清楚李惊蛰是什么样的人。他可能比李惊蛰自己还要更了解这个人。

他知道李惊蛰是想来拉他的手。

就算李惊蛰再做出什么别的事情，他也不会生气。

于是，沈榭任由李惊蛰把他拉出了客栈。

李惊蛰说是要去喝酒，却没有真的去喝酒。

他与沈榭还没有吃过早饭，沈榭坚持说绝不能在辰时喝酒，须得先吃过饭食。

杭州的吃食跟秦川迥然不同，这儿临近西湖，可谓是鱼米之乡，多水产，亦多甜食。

李惊蛰没怎么吃过，于是每个都想着买一份留下来——他可能某一天就离开杭州，再也不回来了。

待到他在巷尾的一家小铺子吃馄饨时，他已经买过三份小食了。

这铺子很小，只有两三桌，满打满算也只能坐下十许人。装帧实在难以让人恭维，桌椅也都是不成档次的手工制作。

但这铺子一定有一个很用心的主人。

因为桌椅都干干净净，寻不到多少油渍。

这铺子地势偏僻，客人也稀少。此时除了沈榭和李惊蛰外，就只有一个人。

只见这个人白白净净一张脸，瘦瘦高高的身材，长得很秀气，态度也很斯文，神情间还仿佛带着几分小姑娘的羞涩。

他在细嚼慢咽地吃馄饨，一边吃还一边端起碗来喝汤。

然而他是笑着的。他笑起来的时候直让人觉得他吃的不是两文钱一碗的馄饨，而是色香味俱全的佛跳墙。

他是那样的快乐，以至于别人看到他的时候，就会被他的快乐感染，放下一切心头的烦恼。

李惊蛰当然也不例外。

他吃到一半时忽然端起碗，拽着沈榭的衣袖一起做到了那青年的身旁。他一点也不拘谨，似乎一点也不怀疑那青年的身份，似乎已经把沈榭和青年当作了金兰之友，八拜之交。

李惊蛰笑道：“看阁下这么开心，想来是很喜欢这家的馄饨了？”

青年抬头瞥他一眼，道：“谁会喜欢委屈自己，吃不好的东西呢？”

李惊蛰回道：“不错，实在有理。”

他顿了顿，又道：“敢问阁下可知道杭州城里有什么必须去的地方，在下乃是第一次到杭州。”

那青年道：“你今天可真是赶巧。如果换一个地方，或者换一个时间，我都是绝对不会同你说这些的。”

“太白的少侠，真武的道长，你们若是在查江湖事，就多去几趟财神阁吧。那儿的事情总是很多的。”

他放下碗筷，又补充了一句：“财神阁有一位很漂亮的女人，而漂亮的女人，往往都是很厉害的人。”

语毕他便离了席，慢慢向门口走去。他步伐不大，却很稳。李惊蛰几乎听不见他的脚步声。

江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没有脚步声？反正李惊蛰和沈榭是绝对做不到的。

江湖上谁能有这样好的轻功？江湖上谁能有这样深厚的修为，以至于李惊蛰和沈榭这两个少年英杰都看不出他有武功？

“贫道观阁下举手投足间自有一分风流气度……不知阁下是何身份？又因何来杭州？”沈榭问道。

这个问题有些冒犯，但他的神情语调着实太温和，因而无人会觉得沈榭不礼貌。

青年道：“我来杭州，是为了找一个人。”

“至于我是谁……我听说真武弟子皆是大智若愚，太白弟子则都心有七窍，你们不妨猜猜看？”

“你们若是猜不出来，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们？”

李惊蛰道：“前辈这却是刁难了……我又不知道江湖上的杂事，要猜也只能胡乱猜。好吧，我猜你是武林传奇，小李飞刀李寻欢。”

青年道：“我如何能比得上李寻欢？猜错了猜错了！”

沈榭道：“贫道斗胆猜测，你姓叶，叫叶开，树叶的叶，开心的开。”

叶开是谁？

叶开是如今江湖上最有名的英雄之一，武林传奇小李飞刀的亲传弟子。

叶开是人外的人，天外的天。

叶开有天下第一的轻功，天下第一的暗器，叶开还有那么多的红颜知己？——叶开没有什么不是不让人称羡的。

叶开鼓掌三声，略带赞许地看了沈榭一眼，道：“不错！”

“你们知不知道，杭州要起风了。”